猴子小说网提供暗战最新章节无错未删节版
猴子小说网
猴子小说网 校园小说 网游小说 武侠小说 推理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历史小说
小说排行榜 短篇文学 架空小说 玄幻小说 耽美小说 同人小说 官场小说 仙侠小说 穿越小说 灵异小说 乡村小说 经典名著 言情小说
免费的小说 慾火高升 女友纪实 恋颜美慾 肥熟岳母 痴汉客运 催眠老师 蚀骨销魂 夏日浪漫 小街舂色 爱的经历 热门小说 完结小说
猴子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暗战  作者:岩波 书号:44405  时间:2017/11/24  字数:13012 
上一章   第八章 事难办    下一章 ( → )
在平川市各级机关里工作的人没有不看政务网的。一是因为里面关于动态报道的文章多数都“短平快”非常便于阅读;二是里面经常发些通知,关于会议的或关于新规定什么的,不可不看;三是里面经常刊登领导的重要讲话,查阅起来很方便。就说李海帆写的关于三柳县采石场的事,机关里的人基本都看了。王如歌看完以后便关上门哭了一会儿。她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罪了李海帆,怎么这么不留情面啊!难道是范鹰捉下指令写的吗?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因为市长根本管不到这么具体的小事。

  王如歌正在难过,突然柴大树打来了电话。王如歌急忙接听。柴大树道:“如歌啊,你是怎么得罪范鹰捉的?怎么一个山体滑坡就要把你调离呀?在这个背景下调离,你还说得清吗?不是整个屎盆子都让你背走了?这就叫‘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让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王如歌听了这话十分诧异,说:“怎么,市委常委会真为我的事开会了?可是我已经明确对范市长表态,说得死死的,决不离开三柳的!他也是这么答应的。怎么能出尔反尔把我往旱地儿上撂呢?这样不行,我得去市里一趟,找范市长说说清楚,让他们重新研究!”柴大树道:“范鹰捉现在住在平川医院里,你找他去吧,越快越好。现在刚刚研究,是不是把你调离还没有定论!”

  王如歌一听这话,立即收拾桌上的东西,锁上抽屉。刚一转身,就见采石场场长的老伴儿郭大姐来了,王如歌认识郭大姐,县政府刚刚返聘老场长的时候,郭大姐给王如歌送过一枚祖传的翠镯子。那翠镯子绿莹莹、水汪汪的,成非常好,但被王如歌拒绝了。王如歌如果稍稍懂一点玉器知识,就知道那东西价值不菲。王如歌说:“老嫂子你甭给我送东西,哪天我去你家里喝顿酒就行了。”结果郭大姐便天天来电话催,催得王如歌实在心烦了便真去了,手里拎了两瓶五粮。也就是说,她也花出去一千块钱。那天,老场长加上郭大姐,还有两个儿子,共五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便将两瓶五粮干掉了,老场长见此又拿出两瓶十年陈酿的67°衡水老白干。很有些酒量的王如歌便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吐了个痛快。因为天色太晚了,王如歌就睡在老场长家里了。那老场长原是县机关一个科长,因为工作出色,退休后便被返聘了。这几年连应届大学毕业生都没地方安排,退休人员为什么还要返聘?因为三柳县有这个惯例。谁不这么做,谁就不得人心。应该说,王如歌与老场长一家处得不错。

  但郭大姐一进王如歌的办公室,就一股坐在地上了,接着就圆脸变长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将起来,嘴里一个劲地喊:“哎哟喂——没法过啦——家里俩小子都没有正式工作啊——大小子生了孩子还吃着啊——二小子正等钱结婚啊——全家上下就指着老头子赚俩钱过日子啦——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给咱穷人一条活路吧——”她这一喊,立马把旁边各屋办公的人们喊过来了,大家一下子围住郭大姐,搀的搀,劝的劝,七嘴八舌,哄哄吵作一团。王如歌急着进平川市找范鹰捉,便想立马摆郭大姐,她知道郭大姐是要条件来了,而谈条件没有几个回合是谈不下来的。她对秘书代了一下,说要赶紧去一趟厕所。秘书立即会意,搀住郭大姐说:“您老别坐地上,地上太凉,当心闹肚子,先坐椅子上去,容王县长去一趟厕所!”郭大姐往前一扑就抱住了王如歌的大腿,说:“王县长,你不能走,我知道你想躲我!你可不能走啊!”王如歌不得不大喝一声:“上趟厕所也不行吗?”秘书死命掰开了郭大姐的手,放走了王如歌。郭大姐还要往王如歌身上扑,大家便急忙把她围住了。王如歌出了办公室,一溜小跑下了楼,到小车班叫了一个司机。可是,两个人坐进车里把车开出车库,刚行驶到大门口,就被老场长的两个儿子拦住了。那两个小伙子两手叉,往大门口一站,怒气冲冲地看着车里的王如歌。还能走吗?自然走不了了。司机没有熄火,小车就那么突突突地着尾气。王如歌急中生智,从手包里翻出电话本,找到市政府一处的电话号码,就用手机打了过去。一处是在工作上专门服务市长的。接电话的正是副处长李海帆,说:“你好,哪位?”王如歌道:“你好,我是三柳县王如歌,想问你一下范市长的手机号。”李海帆说:“对不起王县长,我也不知道范市长的手机号。”王如歌道:“这怎么可能?”李海帆说:“真的!”王如歌气愤地合上手机。但她感觉治气没用,还得继续问。便再次打过去说:“你把马雨晴的手机号告诉我也行!”她猜想,一处的处长马雨晴此时此刻肯定守在范鹰捉身边。李海帆说了马雨晴的手机号。王如歌道了声谢,便给马雨晴打过去。

  此时李海帆正在写一份关于三柳县采石场的工作简报,这是马雨晴代的任务。马雨晴见李海帆也挂了彩,便安排他在处里消消停停写两天材料,材料并不急着要,几时写完几时算。也就是说,名义上是写材料,实际上是小休。

  而马雨晴自己则跑到了医院服侍范鹰捉。她找护士借了一件白大褂穿上,借了一顶蝴蝶结扎在头顶,外观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没有小护士那么年轻,但却比小护士更妩媚更靓丽。那么,护士应该干的事她也干吗?没错。除了打针输以外,她什么都抢着干。此时,范鹰捉的老婆庞麦花已经在单位请了事假专门来照顾,但她不是全天候,她要不时跑回家里给上高中的儿子做饭,晚上还要回去照顾儿子。而马雨晴却全天候不离范鹰捉左右了。起初,庞麦花只感觉这样很顺手,自己省了不少事,但她突然发现,这马雨晴竟然如此漂亮,而且看范鹰捉的眼神是那么殷切。女人最懂得女人,庞麦花看出了马雨晴的眼睛在说话,于是无礼地对马雨晴大喊大叫让她赶紧走人,此为后话。

  话说这两个女人的配合——庞麦花要给范鹰捉擦身,马雨晴就把热水打来,把巾涮好递给她,擦完以后马雨晴再换清水把巾涮一遍,然后拧干搭起来;庞麦花要给丈夫接,马雨晴便把壶冲洗一下,擦干,递给她,而她在接的时候马雨晴也不走,只是扭过身子,过后再接过来拿到厕所倒掉,再冲洗壶。此外,马雨睛还帮忙冲洗范鹰捉的便盆。马雨晴如此兢兢业业,不嫌脏不嫌臭,让庞麦花想说什么都咽了回去。甚至还感觉自己的丈夫是堂堂的市长,理应享受女下属的服侍。其实庞麦花想错了,服侍范鹰捉根本就不是马雨晴的本职工作,市政府里的任何一个下属都没有这种职责。

  白天,除去纯属来看望的人以外,因工作而来的人也络绎不绝,范鹰捉的病房几成办公室。此时,马雨晴就安静地坐在楼道监护台后面护士常坐的位置上,等候招呼。而屋里的人间或出来喊她一声,她便应声而至。范鹰捉住的是高干病房,是里外间,里间只有范鹰捉一张病,外间却有成套的沙发和茶几。夜里,马雨晴去医生的专用澡堂冲一个澡以后,就回来睡在病房外间的沙发上。而且,睡觉以前,马雨晴总要和范鹰捉握一下手,互相叮嘱一阵,作为下属,在出了事故之后,有各种向上司表达忠心的方式,李海帆有李海帆的方式,马雨晴就有马雨晴的方式。谁都不愿意出事故,但事故已经出了,怎么办?当领导的自然无形中成为了问题焦点,下属就有必要对领导表达“我坚定地和你站在一起”的意愿。这可以理解为同志之间的惺惺相惜,也可以理解为借机表达忠心。而有的男领导在与漂亮女人接触的时候,不到三个回合就想动手动脚,全无领导者的风范。范鹰捉却不是这样,虽然他也喜欢马雨晴,但这种喜欢取代不了老婆和郝本心在他心里的位置,因此让他对马雨晴一下子就热起来,根本做不到。

  上午,马雨晴刚刚配合庞麦花把范鹰捉收拾干净,王如歌把电话打了进来,马雨晴急忙拿着手机来到楼道接听。王如歌说:“雨晴处长你好!你现在忙不忙?我有急事要说!”马雨晴道:“我正在忙,你长话短说吧。”王如歌便说:“请你转达范市长,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三柳干了,请范市长转告刘百川书记!”马雨晴一听王如歌是这种语气,便回绝道:“王姐王县长,你这么命令范市长不太合适吧?”王如歌道:“这事关乎我的前途命运,望雨晴处长务必把话带到!”马雨晴没有说话。王如歌道:“雨晴处长,你在听吗?”马雨晴道:“我在听。我问你一句——如果因为工作需要,组织上做出了正常安排,你也不服从吗?”王如歌道:“我肯定服从!但我害怕这里面掺杂了感情因素。如果因为听信流言蜚语就把一个人打入另册,那就太冤枉了!”马雨晴紧跟了一句:“你是说范市长听信了流言蜚语了?”王如歌急忙辩解说:“我没说是范市长——”马雨晴就死死抓住这句话了:“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这样误解范市长是小事,误解组织决定就是大事!”说完,马雨晴就把手机合上了。暗想,你也有着急的时候啊,你不是和柴大树好吗?找他去呀!

  小车对面站着两个怒气冲冲横眉立目的男人,想走走不了,给马雨晴打手机又是这种态度,王如歌一时间觉得自己这个官当得太窝囊了!她想就此罢手,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算了!但自己的前半生干得太辛苦了,理应有一个更加光明的归宿,因为一个山体滑坡问题就止步不前,是不是太冤枉了?而离开三柳县就意味着止步不前了吗?没错,王如歌的直觉告诉她,离开三柳县,就意味着她甭想再官升一级!柴大树的话是说得不错,那个山体滑坡事故就如一个屎盆子,她不离开三柳县,这个屎盆子就扣不到她脑袋上,她离开三柳县,那么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躲也躲不掉了。当然她根本不会想到,其实是柳冰冰的出现,让范鹰捉心生芥蒂!但王如歌想来想去还想再搏一下,便直接给刘百川的秘书叶子中打电话。她的电话本里有叶子中的电话号码,但她跟叶子中不太,对不太的人说心里话,这事她本来不想干,但眼下是被无奈了。直接给刘百川打电话更不可能,没准还惹来刘百川几句不中听的话,那就更难堪了。

  如果说,一个人一生中总难免遇到沟沟坎坎,那么现在王如歌就又遇到一道坎,而且是一道大坎,这道坎不好迈,是不是为此翻车也未可知!就在王如歌给叶子中打电话的当口,郭大姐下楼来了,她一见自己的两个儿子拦住一辆小车,立即反应过来——是拦住了王如歌,便立即抖擞精神,一下子扑到小车的前鼻子上,连哭带喊地闹将起来:“王县长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谁解决问题啊!哎哟喂…”王如歌没办法了。面对这个情况,电话还怎么打?她干脆让司机熄了火,自己从车里下来了,对郭大姐说:“你下来吧,别趴在车鼻子上了!咱谈谈条件!”郭大姐便从车鼻子上下来了,却一把将王如歌抱住了,说:“王县长,我就是下来你也甭想跑!”王如歌很无奈地任其抱着,摇晃着,说:“我不跑,我在听你提条件呢!”郭大姐道:“我们老头一年收入一百万,现在人死了,你说应该赔多少钱?”

  王如歌听了这话便一个灵。她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虽说采石场是个利税大户,可也从来没听说老场长拿着这么高的年薪!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两年一直哭穷的老场长就虚报了数字,中私囊,而自己还挖空心思为其承揽业务,是不是太愚蠢了?如果这话有假——王如歌也不能不问自己——郭大姐吹这个大话难道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吗?但王如歌毕竟比郭大姐年轻,无意中还是掉到了陷阱里,她说:“采石场到2010年年底就到期了,老场长是不可能永远干下去的!”于是让郭大姐抓住了把柄:“那么说就还有三年时间,那你们就应该赔我三百万!”王如歌道:“咱们县是个穷县,这个情况你们不会不知道,往哪儿给你们淘换三百万去?你张嘴就要几百万,知不知道咱们的很多农民还处在贫困线上?”郭大姐道:“那我不管,你们当头儿的砸锅卖铁也得给我弄去!我们家的人死了不能白死对不对?”

  王如歌感觉这么刀对刀地争论下去没有止境,等于瞎耽误工夫。便冷下脸来,说:“适当的赔偿是可以考虑的,但要先对采石场进行审计,一切结论产生在审计之后!”说完就掏出手机给县纪委和县审计局打了电话,让他们立即联合组成调查小组进驻采石场开展工作。然后对郭大姐说:“你们回家去等候消息吧,很快就会有结果的!”王如歌说得不无道理,郭大姐没法反驳,只好收起撒泼相,拍打一阵身上的灰土,说:“也好,我们就先等你们的消息,反正你王县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话间突然一群人拥进了县政府大院,王如歌一看,全是前几天陪同范鹰捉在大礼堂看音乐会的老同志们。一个干瘦干瘦的、看上去风一吹就会摔倒的八十多岁的老同志在别人的搀扶下,走近王如歌,一字一顿地说:“如歌啊,人是为公家死的,你们一定要厚葬!要开追悼会!要给补偿!而且补偿给少了还不行!二三十万的别打算把人打发了!”这个老同志身后的一群人齐声附和道:“说得对!就得这样!”郭大姐借机就“我的娘哎——”猛哭起来。

  王如歌无言以对。暗想你们拿县政府当什么了?当聚宝盆?当摇钱树?当世界银行?县政府从哪儿弄这么多钱去?看起来这老场长的善后还真成了问题了!她突然产生了一个连自己都吃惊的念头:离开三柳!立马就离开!自己在三柳忍气声了这么多年,三柳是什么风气?自己都是怎么忍辱负重来着?范鹰捉让自己走,难道不是看出自己在三柳干得吃力吗?范鹰捉白白比自己大几岁吗?他比自己走过更多的路,过更多的血汗,长了更多的智慧!走,三十六计走为上,就是这话!她蓦然就感觉心地坦然了,市委常委会已经开始研究自己的问题了,只消慢慢等候就是。于是,她的脸上立即堆上习惯的笑容,招呼大家进楼里,去会客室说话,说会客室有烟、有茶!烟是中华,茶是普洱!

  没有人客气。大家跟着就上楼了。而且进了会客室就理直气壮地抽烟,喝茶,大模大样。仿佛这些人都是老场长的家属。这也是王如歌刚刚发现的三柳人的一大特点:沾了公家的事,能耐都特别大。不白不,不喝白不喝。完了,喝光了,与我无关,你们公家想办法去!王如歌打手机叫来了办公室主任和行政科长,让他们与大家协商补偿问题,她说:“大家可以漫天要价,反正还要就地还钱,敞开议吧!”便出去了。她去县委那边找周明去了。她要向周明透一点口风,让周明在审计老场长的问题上配合她一下。该严肃就必须严肃一下。本来现在她可以去平川市找范鹰捉了,因为已经没人阻拦她了,但她已经想明白了,谁也不找了,只等组织上的安排!

  程爱海接受范鹰捉的指令,派人暗中调查机关失窃案。他就指定了任味辛来调查这件事。于是,任味辛首先找于清沙做了一次交谈。当然,对于清沙他是没法隐瞒身份的,因为那样于清沙会不接待他。但任味辛收获不大。于清沙不愿意对他多讲。因为于清沙也不是吃干饭的,很明白对刑警讲多了会“言多语失”不过他还是讲了自己写了一封举报信被偷的情况。他考虑这件事是纸里包不住火,一旦事情在社会上公开,自己没法向世人代。但他也立即否定了自己所作所为的可靠。他告诉任味辛,是他和李海帆亲自去范鹰捉家里帮着收拾那些砚台,然后一起去博物馆捐献了。范鹰捉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搜到了,应该没有隐藏的。所以说,自己误解了范鹰捉,误解了一个严格要求自己的好市长。

  接下来,任味辛就盯上了市政府对过那个茶馆,因为范鹰捉把那个茶馆的情况对程爱海讲过。就在任味辛想好对策,立马要对那个茶馆下夹子的时候,程爱海又告诉他一个信息——范鹰捉在三柳被埋在土里,差点丢了性命!他便立马翻看了政务网上李海帆写的那条信息。他知道李海帆是谁,虽然没打过交道,但知道李海帆在领导跟前很得宠。自己作为一个小兵,没有必要说三道四,保护好市领导是首要的。于是他与马雨晴取得联系以后,就去医院走访了马雨晴。

  既然是调查案子,马雨晴就直言不讳,讲出了领导层里虽无形却泾渭分明的两条线。而王如歌恰恰是另一条线上的人,否则王如歌不会引着范市长去采石场那个危险的工作面。言外之意是王如歌置范市长的人身安全于不顾,至少是对此不够重视。这话讲给别人或许会因为对领导层矛盾的司空见惯而引不起重视,但对任味辛这个职业侦探讲,那就是撞口上了,立即引起了任味辛的格外重视!他把蛛丝马迹都联系起来一思考,再一推理,便吓出一身冷汗!太可怕了!看似平静的机关生活竟暗藏杀机!那采石场的老场长就死在范鹰捉身边,如此说来死神距离范鹰捉仅一步之遥!如果把这个推理告诉范鹰捉的话,他再下基层还敢往一线去吗?恐怕得天天做噩梦,连觉都睡不踏实了!

  任味辛是个有心计的年轻人,他立即对程爱海画了问号:程局长是哪条线上的人?这个问题不解决,他就不能把自己的分析结果汇报给程爱海。因为,凡是看破玄机的人都是处于危险的人!都是自身难保的人!别人可能不这么认为,而任味辛就是这么想的。而且,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同情弱者,那范鹰捉先是办公室被偷,接着被人踹了一脚,继而被黑老蔡威胁,再接下来就是在三柳县采石场出事,所有这一切既让他触目惊心,也让他无意中与范鹰捉站在了一条线上。而且,他的工作质和职业习惯,也使他容易与受害者站在一起。惟其如此,他就越加为范鹰捉担心!从目前情况看,范鹰捉在明处,而对手在暗处,这就相当危险!

  产生这个念头以后,他就把所有的分析和想法深藏在心底。拿了两个青年报社的纪念物——印着青年报标记的袖珍电子台历,装进手包,穿了一身便服在市政府所在的前进道上闲逛。他挨个门脸儿溜达,进屋转一圈就走,走到与市政府斜对过那个茶馆时,他抬头看了一眼,见牌匾上写的是“紫月轩”微微感觉一丝嘲讽,起个文雅的名字有什么用,挡得住为非作歹吗?想着便走了进去。他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就把整个店堂扫视一遍,在店堂一角发现了通往楼上的楼梯,也就是说,知道了这个茶馆是个小二层楼。从楼下店堂的整洁情况看,二楼应该是个储藏室兼卧室,七八糟的东西应该都在二楼,否则,那些家什往哪儿藏?再说了,在平川开茶馆不可能进斗金,因为大多数平川人还喝不起好茶,也就是说因为兜里钱紧想高消费也消费不了。那么,开茶馆就只能住茶馆,再去外面租房住费用太高,老板和伙计都难以赚钱了。任味辛这么一推理,就推理出来——老板和伙计必定都住在楼上,那么楼上就不仅存着茶叶和生活用品,绝对还有顺来的东西,假如他们就是窃贼的话!

  他很想上去看看。可是以什么为借口呢?对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上去呢?他的目光在店堂里扫视一番以后,喊了一声:“老板!”屋里坐着的其他几个人都回头看他。茶馆不同于餐馆,基本没有大声喧哗的,所以他那一声喊就很引人注意。一个伙计飞跑过来道:“先生,你喝点什么?”任味辛道:“来点家里没有的,你们新进了什么新鲜茶?”伙计道:“紫芽普洱茶,还有十年老茶头,都是刚进的。”任味辛道:“紫芽普洱茶怎么个好法?老茶头怎么个好法?”伙计嘿嘿一笑道:“我也说不清,你得问我们老板。”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瘦高个年轻人恰好从门外走进来,说:“谁找我?”任味辛立即把眼睛瞄过去,见这个年轻人约莫三十左右,脸上倒也看不出气——任味辛的眼睛是很毒的,不是十分擅长做戏的人,他只消一眼,是正是是憨,便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他对年轻老板说:“你能不能说说紫芽普洱茶怎么个好法?我想来一壶。”老板说:“好啊——你问伙计,他肯定不知道,因为茶叶是我刚进的,我可以概略告诉你,该茶产自云南景谷黄草坝海拔2000多米的野生茶树群落,该地紫外线高达平原的8倍,茶树树龄更在千年之间!不仅如此,紫茶树品种与众不同,数量极为稀少,每年只在立时节摘采一季,由极有经验的制茶师严格按传统工艺制而成。这种茶含有稀有的净血因子,不仅具有传统普洱茶的瘦身、美容、降脂等保健功效,在软化血管、净化血方面的功效尤为突出。”

  年轻老板说完就冲伙计摆了摆手,伙计便小跑一般快速走进后堂,转眼便捧着一副茶海出来,上面壶、杯俱全。伙计将茶海摆在任味辛面前的桌子上,又跑回去取茶叶和开水壶。任味辛伸出一只手请老板在身边就座,老板犹豫了一下,方才坐下,说:“先生,你是不是还想问什么问题?”任味辛便将记者证掏了出来,双手递给老板。

  老板翻开看了一眼,便还给他,问:“平川青年报?你认不认识报社的马六甲?”任味辛一惊,抬眼看了老板眼睛一下,这个人厉害!幸亏任味辛在报社翻过青年报的花名册,曾经对马六甲这个名字十分纳闷,问了一下,社长告诉他这个叫古怪名字的人是办公室跑印刷的。这时伙计过来给他筛茶,他便对老板说了一句:“马六甲是办公室的。”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因为说多了就该穿帮了。此时老板向他示意,他便仔细看那紫芽茶汤,但见颜色橙黄透亮,一股香沁人心脾,他端起小杯抿了一口,又觉滋味浓厚,与橙黄淡雅的颜色形成反差,于是分三口喝下,赞一声:“嗯,好茶!”

  老板点点头道:“喝好茶必须懂茶,如果仅仅为了解渴,那就暴殄天物了,看起来先生还真不算外行,这壶茶应该卖三百,今天我奉送了!”任味辛连忙道:“不行不行,你们干的是买卖!”老板道:“哎,不能这么说,买卖人也难得遇知音的,那马六甲是我好朋友,你是马六甲的同事,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高价呢?”任味辛不觉心里又“咯噔”一下子——怎么老提马六甲呀?他急忙打岔,说:“据说普洱现在炒得很热!”老板道:“没错,咱茶馆里就有四万一壶的,哪天把马六甲叫来,咱三个人品一次。”任味辛暗想,乖乖,少提马六甲好不好?便岔开话题问:“四万一壶?那得多少钱一饼啊?”老板道:“我是八十万一饼进的,清朝贡茶,可以沏三十壶。”

  任味辛不知道这个小老板说的是不是属实,不过敢说出来也算坦诚,八十万的一饼茶沏三十壶,每壶卖四万,他可以赚利二十六万多,刨去费用利润率接近百分之三十。聊业务可以看人品,可以知道对方说不说实话——姑且把他看做实在人吧,任味辛从手包里取出一个电子台历递给小老板,然后便亮出底牌道:“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民营企业家的生活状况,能不能让我去你们宿舍看看?我想你们的宿舍一定囤积着大宗的茶叶!”

  小老板摆弄着电子台历,看到了上面印着的“青年报”三个字,道:“想看宿舍?那还不简单,你喝完这杯茶就跟我上楼好了。”任味辛便稳住神,仍旧分三口将那小杯里的茶喝净,然后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说:“老板,走。”就在这个当口,小老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既不早也不晚,任味辛不得不停住脚,等小老板接电话。小老板拿着电子台历一边接听手机一边往门外走,还回头看任味辛一眼,然后就推门出去看不见身影了。没办法,任味辛只能坐等。

  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人,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个人就是打过薄哥达的那个人。这个情况任味辛当然不知道。他问任味辛:“你喝茶吗?怎么不坐下?”任味辛道:“我已经喝了一半了,在等你们老板,他刚出去。”这个人说:“这个时间是商业街茶城那边叫他,他肯定去那边吃饭了。”哦?金蝉壳?任味辛立即产生了这种想法——我说呢,他们的窝巢怎么会轻易让外人看呢?任味辛问:“你估计老板几点能回来?”这个人说:“不好说,他们是谈茶城转让的事,肯定得喝酒,而且,还得去唱歌,然后再洗澡,再按摩脚,半夜回来就不错了!”任味辛想了想道:“能把茶城接过来,不简单啊!不少钱吧,一年?”这个人道:“可不是嘛,还是市里柴副市长出面搭的桥儿,一年下来各方面费用还得两百万呢!咱平川有这么多人买茶叶吗?人们买茶叶就一定来茶城买吗?全平川有名有姓的像样茶庄多得是!你说这事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任味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里却如开水锅一般急剧地翻滚。果不其然,这个小茶馆的背景就是柴副市长!市政府一处的处长马雨晴言语隐讳地告诉他,市领导是分两条线的,这边这条线就是柴副市长领衔的。而据任味辛所知,柴副市长还是个很有口碑的领导,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出格的事。但为什么偏偏与范鹰捉闹对立呢?而且一出招就是狠手呢?——当然了,目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推测,谁都没有抓住把柄。

  他看了一眼门外,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自己出来这半天时间,竟然没有什么收获!于是他对这个人说:“我和你们老板讲好的,到你们宿舍看看,你能不能领我上去?”这个人蓦然警觉起来,目光一下子变得十分犀利,问:“你是谁?干什么的?”任味辛掏出记者证递给这个人,道:“我是青年报记者,专门报道青年企业家的,我和你们老板说好要写一篇你们辛勤创业的专访的。”

  这个人看完记者证还给任味辛,眼神稍稍放缓一些道:“我叫马小伍,是老板的助理,专门打理日常事务。”任味辛问:“你们老板叫什么?”马小伍没说话。任味辛便紧跟了一句:“我看他是个蛮有魄力的帅才!”马小伍这才回答:“我们老板叫辛飞,平川大学商业经济系毕业的,毕业时已经被留校,但老辛非下海,见普洱茶行情好,就从倒腾普洱茶开始进入商界了。”任味辛笑了起来:“辛飞,和一种冰箱的牌子同名,好记!”马小伍道:“你什么意思?小看我们老板?”任味辛忙说:“不是不是,我很敬佩你们商界创业的人,你们起步的资金是怎么解决的?”马小伍说:“既然你真要采访,而且得到辛飞允许了,那我就领你上楼看一眼。”

  马小伍果真头前走了,任味辛便急忙跟上。马小伍走上楼梯,脚步突然变得十分矫捷却毫无声息,跟在后面的任味辛蓦然发现,马小伍是个练家子。练家子的腿脚在登高的时候方显功底。他虽然也练过闪转腾挪,但平心而论远达不到马小伍的水平。辛飞表面聘了一个助理,实际是招了一个保镖,不客气地讲,是打手也未可知。上楼以后,马小伍把门打开,任味辛不觉眼前豁然开朗,楼上是很大一个开间,足有百十平米,一侧有三间耳房,想必是辛飞和下属的卧室、洗手间。而大厅里已经被各种包装的茶叶包挤得满满当当,有的已经码到了屋顶。大厅一角辟出一块空地,在屋顶上垂下一个一搂的练拳的沙袋。

  马小伍指点道:“老辛(他习惯把对方缀上‘老’字)你看,这边的是一线品牌——大益、下关、中茶;那边是二线品牌——福海、郎河、昌泰、黎明、六大茶山、云茶、老同志、李记谷庄、南峤、南涧、凤庆、双江勐库、宸泰、车顺号、龙园号、可以兴、杨聘号、同庆号…”竟如数家珍一般。任味辛道:“天,东西还真不少,得占不少资金吧?”马小伍道:“谁说不是呢!现在还要把商业街的茶城盘下来,如果没有上边支持,要命也干不成!”任味辛道:“由此我看到了一个青年企业家展翅飞的雄姿,但你的话说得不错,没有上边支持怕是干不大的。你领我进卧室看看,怎么样?”说着,任味辛从手包里掏出另一个电子台历,递给马小伍。马小伍接过东西,表情诧异地看了任味辛一眼,说:“卧室里七八糟的,有什么好看的?”任味辛道:“那是一个青年企业家的另一面,反映了创业的艰难和忙碌。”

  马小伍有些不太情愿,但最终还是走过去把一间耳房的门打开了。马小伍没有进去,只是一只手扶着门把手站在那里,那么任味辛就不便进去了,只能也站在门口把屋里浏览一下。

  屋里有三张单人、一张写字台。靠墙的位置有个大衣柜,旁边码着三个旅行箱。单人上确实很,被子都没叠起来,有防寒服在上面扔着。每个底下都有好几双鞋散着。这些一瞬间就在任味辛眼前扫过。而他的眼睛独独留在写字台上,但也只是着意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过,他的眼睛已如摄像机一般将桌子上的情况摄录下来:桌子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是打开的,页面处于屏幕保护状态,一只小狗的图案在上下游动;而这台笔记本电脑的旁边,却整齐地码着一摞笔记本电脑,足有六七个,而且从参差不齐的情况看,那些电脑不是一个品牌的,新旧也不一样。问题就在这里!谁平白无故买这么多笔记本电脑?不是“顺”来的还能是买的吗?从市政府机关往外“顺”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因为目标太大。如此说来,这些人就不仅仅从机关里“顺”东西,还可能从别处“顺”东西,也就是说,这是一群惯偷!任味辛的眼睛里倏然闪过一丝亮光,便转身走回大厅了。但他不能让马小伍看出他在生疑,就甩下一句话:“你们的卧室气味不好,应该经常开门开窗通通风。”马小伍道:“太忙,哪顾得上啊!”任味辛暗想,不入虎焉得虎子,何不与马小伍深一下?便说:“马小伍哥们儿,认识你很高兴,今晚我请你喝一杯,你一定要赏我个面子!”马小伍一听这话,便嘿嘿一笑,说:“你们小记者没多少钱,我请你吧,走!”就先往楼下走。任味辛紧紧跟上,于是他又领略了马小伍下楼的奇姿——马小伍单脚跳着,只跳三下便下了一层楼梯,且绝无声音,拐过弯来,再用另一只脚,仍是单脚跳了三下便下了另一层楼梯,毫无声息地站在了楼下大厅。任味辛紧紧追赶,也难以赶超上去,便在马小伍身后赞了一句:“好身手!”

  两个人出了茶馆,马小伍便引任味辛来到一家小酒馆,这个小酒馆没在前进道上,而是在与前进道相的一条路上。任味辛觉得,这可能是马小伍常来的点儿。其实,马小伍是为了躲开前进道。因为前进道上这个时间巡逻的武警总是走来走去的。既然躲武警,那必然是想干他的事。任味辛跟着马小伍进了小酒馆以后,立即为蒸腾的热气、刺鼻的烟气酒气所包围,屋里基本坐满了人。马小伍回头对他说:“任记者,你去找座位,我先跟银台说句话。”

  任味辛便看了一眼银台,见银台后面站着一个浓妆抹、烫着爆炸头的年轻女子,猩红的嘴着血。就在这时,任味辛被人撞了一膀,他没在意,继续找座位。那个人一把揪住了任味辛的衣领道:“兔崽子,你撞我干吗?”

  任味辛一边挣脱一边说:“明明是你撞我,怎么说我撞你…”可是,没等任味辛把话说完,他的头突然被一个黑布罩蒙住,接着,两只手就被反剪到身后。任味辛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他知道对方不是一个人,反抗和挣扎的结果必然是挨打。他不动声,想看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他被几个人簇拥着进到另一个空间,是哪里,他自然不知道,但他从炒菜的油烟味和乒乒乓乓的厨师抖勺声中,猜到这里离后厨操作间不远,可能就是操作间。他便立即联想到操作间里有菜刀,有剔刀,要想把人弄死,再简单不过。

  这时,只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问:“任味辛,说说你的真实身份吧!”

  任味辛想了想说:“我的真实身份证件上都有,不信你们就给青年报打电话。”

  陌生的声音又说:“我们不给青年报打电话,如果你们有约定,我们打电话不也是白打吗?希望你放明白点,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敬酒不吃吃罚酒。”扭着任味辛胳膊的两个人便在手掌上使了使劲,直把任味辛扭得生疼。任味辛说:“我是青年报记者,是平川市记者协会会员,平川市作家协会会员。你们不相信青年报,我可以把作协和记协秘书长的电话给你们,你们可以打电话核实。”

  陌生人沉默了。过了十秒钟,陌生人突然把凉冰冰油腻腻的切菜刀顶在任味辛的脖子上,让他感受到了薄薄的刀刃,如果陌生人横向一拉,就自然会拉断他的气管。毫无疑问,任味辛面临着有生以来从没经历过的生死考验!

  他心里怦怦跳,感觉不能与陌生人硬抗,便急中生智道:“哥们儿,我认识银行行长,也认识税务局局长,他们都买我的账。你们想弄贷款,或者想合理避税,我可以多多少少帮点忙。”

  这一招果真见效,陌生人把任味辛脖子上的切菜刀拿开了,开口说:“干你们这行的没有不谋私的,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好吧,今天我们不把你弄死,但我们要看你的表现——你别总盯着小茶馆,给你一个任务,查一查市长范鹰捉有什么风韵事,回头写成故事登出来!”任味辛赶紧接话说:“涉及市长大人谁敢干这个,吃了豹子胆了?”

  结果他的后背便狠狠挨了一拳“妈那X,你干不干?”任味辛急忙说:“哥们儿别动手,我干我干!”陌生人说:“你们这种人说话跟放一样,谁信?不过,我们既然把话说出来了,就不能收回去。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你拿不出像样的文章来,别怪我们不客气,到时候你眼睛瞎了或是腿瘸了、胳膊短了,别怪我们手黑!”任味辛赶紧说:“我明白,我明白。”便被推推搡搡地推出了操作间,走过大堂来到外面,陌生人说:“五分钟以后,你自己再摘面罩,摘早了别怪我下手狠!”任味辛又赶紧答应:“没问题,没问题。”便听任那一干人离开他打车走了。过了五六分钟,他慢慢把面罩摘下来,外面天色已晚,路灯已经亮在头顶。

  任味辛重新走进这个餐馆,找了角落的空座位坐下,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感觉事情真是扑朔离,险象环生!  Www.HoUzIXs.COm 
上一章   暗战   下一章 ( → )
《暗战》是岩波的最新小说,猴子小说网提供暗战最新章节无错未删节版,猴子小说网第一时间为书友提供暗战最新章节,尽力最快速更新暗战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无偿网。